“君不見，走馬川行雪海邊，平沙莽莽黃入天。

輪臺九月風夜吼，一川碎石大如鬥，隨風滿地石亂走。

匈奴草黃馬正肥，金山西見煙塵飛，漢家大將西出師。

將軍金甲夜不脫，半夜軍行戈相撥，風頭如刀面如割。

馬毛帶雪汗氣蒸，五花連錢旋作冰，幕中草檄硯水凝。

虜騎聞之應膽懾，料知短兵不敢接，軍師西門佇獻捷。”

李昇在路上時突然想起了岑參的這首詩，此刻的情景是何等的相似，但境遇卻完全不同，此刻他是逃命中，而且是帶著數萬老弱婦孺和數十萬牛羊在逃竄中，他何曾不想金戈鐵馬馳騁游獵於這遼闊的草原，他何曾不想有個強大的國家在身後作為後盾，奈何此刻曾經的大唐盛世已不在，漢民族自相征伐，山河支離破碎……

這已經是第三天了，契丹人還沒有任何動靜，也許是畏懼於奚族人的絕地反擊，也許是見奚族人遠徙東方，不屑於再將這支微小的部落放在眼裏，也許是契丹內部發生了些什麽，總之，李昇知道這次是躲過去了，如果契丹大軍真的來的話，他唯一的辦法只有是拋棄這些人回到滄州去，他的龐大的計劃將全部化為虛有，這一步走的不可謂不險，一切都只有靠自己的情況下，能夠完成這艱難的第一步可以說是奇跡，接下來就是龐大計劃地第二步……

遙望處長城隱約出現在視線當中。李昇突然生出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，是啊，那畢竟是養育他的一方水土啊，不論身在何方，大地河山之中都包含著一股濃濃的情感，這種情感是無論何時何地都抹不掉的。

想想離開滄州也已經將近有一個多月，大致方針臨走時已經基本定好。這段時間之內李存勖忙著攻劉守光，顧不上自己。滄州有孫鶴與張礪等一幹一心為民的官吏操持，相比也應該發展的不錯，也不知道謝銘那小子將永濟渠這條黃金水道走通了沒有；“是不是該回去看看了，小乙如今也該成了大姑娘了。”李昇喃喃自語道“將軍，咱們這是回滄州麽？”馬六仿佛聽到李昇地話語，低聲問道；李昇一怔，喃喃道：“回滄州麽？”

馬六見李昇沒有回答接著問道：“那咱們這是去哪兒啊。帶著這一大幫累贅？”

王處存儼然一笑，李昇回頭望了他一眼，這兩個月王處存跟著他在草原上溜可真吃了不少苦，他一個半書生之體整個月都顛簸在馬背上也不是一般人能吃得消的，雖然說跟著李昇不用拿刀廝殺，但皮膚曬地黝黑，不過也結實了不少，看樣子馬奶、羊肉還真是養人。道：“馬六，你回趟滄州如何？”

“將軍不回去麽？”

李昇搖了搖頭道：“現在還不到時候，我要你回去辦一件事情。”

“請將軍吩咐，屬下萬死不辭！”

“別老死啊死的，你死了誰給老子辦事去。”

馬六撓了撓腦袋，嘿嘿傻笑了起來。

李昇轉身又對身後王處存道：“允直。這次你也回去吧，這一個多月讓你吃苦了，這次回去主要給我盯緊有兩件事，第一件事好好盯緊了中原的形式，我還是有點不放心；第二件事，回去後，迅速把那個鄭渾給我調出來，不管他用什麽辦法，什麽條件都可以滿足他，但必須在兩個月內給我把海船給我弄出來。想必他現在也已經吃了足夠的苦了。”

“是。主公，誓死從命！”王處存躬身應道；“馬六，你給我聽好了。這次我給你一千匹馬，你不但要保護好參軍的安全，還要將這一千匹馬給我安全的給騎回滄州去，告訴史弘肇，給我重新組建個獠牙營來。”

“放心吧，將軍，就算是我死了也別想從我手裏搶走這些馬，誰也別想從手中搶走。”

李昇笑罵道：“你個傻小子，又說胡話，打不過還跑不過嗎，這次給你兩百奚人，你一路奔回滄州就可以了，在路上不要停留。”

“是，將軍！”

李昇轉過身來對王處存道：“允直，把這個幫我帶給小乙！”

“將軍！”王處存遲疑了一下道：“要不先一同返回滄州吧！”

李昇笑了笑道：“你怎麽也變得婆婆媽媽的了，你回去盡快將這幾件事辦好，就是給我最大幫助！”

王處存咬了咬牙關，轉身而去。

望著兩人離去地身影李昇的心中一片感慨，這次來大漠雖然暫時還看不到什麽收獲，但起碼還得了進萬匹馬，這批馬比之以前的馬身體素質要好很多，如果盡數運往中原還不知道讓多少人為之眼饞；飛上上馬，拍馬朝前方奔馳而去，身後數百騎緊緊相隨，蒼茫的白雲承托著那潔白的無瑕，一望無際的草原讓人的心胸不由的也開闊起來，不遠處大隊奚族騎士一改往日悠閑地狀態，不住的訓練著馬上劈砍動作，在李昇的計劃中，他們將成為一支職業的作戰部隊，雖然說他們有著草原民族特有的騎術，但這還遠遠不夠。

“撒裏葛，胡損”朝前方大聲喊道。

“天汗！”兩人飛身來到李昇馬前恭敬的行禮道；李昇翻身下馬，肅然道：“那些受傷地人都恢覆了麽？”

“能活過來的都活過來了，不能活過來的都埋了”胡損語意蒼涼，這次奚族經歷這一場劫難後奧槐戰死、族長去諸一病不起，讓他再也沒了往日的情緒，倒是撒裏葛沒有什麽反應，他的命運早就跟李昇綁在了一起，跟隨連續屠戮了契丹人十個部落後，左部已經完全拜服在李昇那“英武”的形象之下；拍了拍胡損的肩膀，振聲道：“打起精神來，我們的榮譽就快要開始了。”

“是，大汗！”

“看見前面的了嗎，這片遼東大地此刻還正處在野人的控制範圍之中，想不想成為這片土地地主人啊？”

胡損怔怔地點了點頭。

李昇深吸了一口氣，臉上透出一絲懾人的表情，緩緩道：“契丹，我們現在還不是他地對手，但等我們卷土重來的時候就是他們血債血償的時候。”

李昇強大自信心在身上體現，胡損埋藏心底的那顆炙熱的心再次被點燃，這塊同樣遼闊的遼東大地上同樣有著無盡的財富和榮譽，而撒裏葛依然保持著那副冰冷的表情，仿佛這時間的一切都與之無關，李昇的刀鋒指向的地方才是他的最終歸宿。

李昇望著兩人的表情，微微一笑：“但是這裏也不完全是一塊空白的土地，這裏有室韋人，有烏古人，有女真人等等，我們要征服他們，有沒有這個信心。”

胡損激憤道：“有，我們奚族人從來就沒怕過誰！”

撒裏葛表情依然冷漠，只是冷酷不屑的眼神表明了對這些種族的不屑。

“但是，我們現在能戰之士只有不到七千人，我們的女人和孩子怎麽辦，誰來保護他們？”

“呃……”

胡損陷入了混亂，他的思想完全跟不上李昇的節奏，部族中的事從來都是族長來決定，他只是負責帶領部族中騎士四處禦敵“大汗！我只會殺人，其他什麽都不會，你說怎麽辦就怎麽辦，我們奚族人的性命全部都交付在你的手上了。”

李昇臉色一正，肅聲道：“從今天開始，你們的身體就不屬於自己了，給我把馬餵飽咯，刀磨利咯，我刀鋒所向，你們要給我不停的殺！”

“是，大汗！”

這一次撒裏葛卻比胡損提前回答，那暗沈的臉色不是露出一絲兇狠的表情，“大汗，咱們為何不先南下唐境？那裏水草肥美，也適合為放牧之地！”

李昇眼中精光猛地一閃，這個胡損還真是個渾人，他此刻完全沒有意識到眼前的大汗也是個唐人，李昇強壓下胸中翻騰氣血，緩緩道：“現在還不到時候？”

翻身上馬，大聲道：“去，加快步伐，今晚之前再前行二十裏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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